千秋仁

／文　千秋仁

（二）

　　心亂如麻的唐恩，只好先去看看存摺裡的餘額。在夜色中走到了臨近的提款機，顫抖的輸入了密碼後卻不敢相信裡面的存款金額竟然是負數！最後一筆開銷是付給有線電視運動台的安裝費。唐恩在心裡不停地咒罵著，腦中一片混亂，除了各種想對雅各說的難聽髒話外，什麼都想不起，崩潰地在提款機前泣不成聲。

　　不知道哭了多久，唐恩拿起了手機查聯絡人資訊。正要按下去，才想起當初離開家鄉的時候，為了與過去做個切割，她已把以前的朋友資料全都殺了，想說這是個新的開始……唐恩再怎麼樣也不願相信自己竟然會因為那個死人而搞成這樣。唐恩覺得再怎麼絕望，就算到了這場子還是拉不下臉去找自己的父母，太丟臉了。唐恩想去買點酒，但是除了帳號裡的-$155，掏掏口袋翻了翻錢包，發現身上的現鈔大概剩不到$20……唐恩萬念俱灰地呆坐在地，迎面走來了的是兩個渾身酒味的男人。
　　「小姐，一晚多少錢呀？」醉漢戲謔的說。
　　唐恩抬起了頭，怒氣沖沖吼著：「去你的，我今晚受夠男人了，不要煩我！」
　　醉漢正要靠近唐恩，卻被另一名醉漢拉住：「這種雙眼腫得跟魚一樣的貨色你也要喔？你真的醉了。」兩人步履蹣跚地離去。
　　唐恩啐了一聲，低頭翻看手機，打開裡面的聯絡人，竟然看到了另一個人的電話……奧黛麗！唐恩想起來了，奧黛麗是一個常來買咖啡的女生，有一天兩人聊得很投緣就交換了電話。那是一個月多前的事了。唐恩心裡想著，也許……也許可以……跟她借個錢。

　　唐恩拿起手機撥出了這個陌生的號碼。唐恩的心隨著電話撥通聲，噗通噗通地跳著。
　　電話的那頭傳來了清脆悅耳的女聲：「哈囉？這麼晚了是誰呀？」
　　「奧黛麗嗎？」
　　對方緊張疑惑地說：「是……妳是？」
　　「是我啦，唐恩，妳記得吧？在『朝陽』工作的。」
　　一聽到是熟人，奧黛麗改用比較放心的口吻：「唐恩？咖啡廳的那個？」
　　「我現在急需用錢，可以跟你借個一百塊嗎……抱歉啊，我連絡不到別人啊，改天還你。」
　　「有沒有搞錯呀？跟我借錢？我跟妳又不熟，不過……」
　　唐恩充滿歉意地說：「嗯啊，不好意思啦，可是我真的很緊急，沒想到第一次打給你居然是借錢耶。」
　　「……妳聽起來怎麼在哽咽，妳還好嗎？」
　　「嘛！我跟我男朋友鬧翻了啊，沒地方住啊。」
　　「又是爛男人，幹！為什麼我們總是會愛上人渣……」
　　唐恩嘆了一口氣：「對啊，每次都在後悔耶。」
　　唐恩哀求口吻的繼續說：「啊，我只是希望今天有個地方待著呀……外面風好大哩……明天還要上班耶……」
　　奧黛麗嘆了口氣說：「那妳來我這吧。我這邊剛好有個空房。葛蘭街73號二樓。」
　　「喔，謝謝妳耶，奧黛麗。」
　　唐恩心想著對於那個地帶並不熟，但總不可能比之前住得更糟了吧。
　　「嗯，等妳喔，時間也不早了，快午夜了。掰。」

　　唐恩忽然驚覺，剛剛已經哭掉好幾個小時了。唐恩左右張望路標，加快腳步前進。

　　大約是二十分鐘內能走到的路程，但紐約的夜裡，格外地不友善。路上除了醉漢，就只剩下遊民、不良少年跟阻街女郎。街道兩旁廢棄的車輛以及周遭公寓的外牆，彷彿都被五顏六色的噴漆塗鴉給吞噬了。
　　唐恩被秋風吹著打了個哆嗦，她搓了搓手臂，夾緊包包向前走著。她走到了一間公寓前，但是卻有三個黑人坐在門口的階梯閒聊。他們的身上散發出菸和大麻混合的怪味，看來就是這兒了。

　　唐恩看了看地址對著門口的黑人說：「嘿，請問這裡是葛蘭街73號嗎？」
　　門口一個留著蓬蓬頭的黑人卻輕薄地回答：「小妞來找我們搭訕呀，是愛上我了嗎？跟我做朋友吧！」
　　唐恩不耐煩的回道：「嘛，等我明天心情好一點我再考慮吧，今晚我真的受夠男人了，借我過啊。」唐恩試著要穿過這群黑人卻又被擋了下來。

　　公寓不是普通的破舊，看來至少是棟有七八十年歷史的建築物，門口旁的防火巷內有著垃圾和尿液混合的的味道。唐恩在無可奈何之下只好拿出電話打給奧黛麗。
　　電話接通了，奧黛麗問道：「妳到了？」
　　「對！」
　　奧黛麗簡短地回答了聲好，就掛了電話。

　　就在這時，那幾個黑人將唐恩圍住：「別這樣嘛……」
　　留著蓬蓬頭的黑人：「呦，陪陪我們三人吧。」
　　「我今天沒心情啦！不要煩我，拜託！」
　　一個戴著金項鍊的高瘦黑人說：「我可以帶妳去好玩的地方呦。」
　　唐恩氣急著說：「先讓我上樓睡覺好不好！」
　　一個短褲快要墜地的黑人露出了猥褻的神情說：「妳想睡覺，那正好，跟我睡吧！我跟妳說喔，我的會讓妳欲仙欲死的！」
　　唐恩隨口亂編：「我有陰蝨啦！閃邊去！拜託！」
　　沒想到戴著金項鍊的卻回答：「那正好呀，我就差這個還沒蒐集到，來跟我幹吧！」
　　唐恩真的是生氣了：「你們三個為什麼不自己玩啊，一邊一個剛好可以湊成三角形呀！？」
　　「奧黛麗妳快點下來啊！」唐恩暴躁地說。
　　這時，穿低腰褲的黑人突然伸手抓向了唐恩的臀：「跟妳這種小女孩玩才有意思呀！」
　　「幹！拿開你的手啦！」唐恩伸手試著要揮黑人巴掌。
　　但還沒打到就被閃了開，他還一把就抓住了唐恩的手腕：「呦，小妞挺兇的嘛，我喜歡！」
　　唐恩驚慌失措，就在這時，門開了。奧黛麗對著三個黑人大吼：「滾！打狗也要看主人，她是我朋友，你們給我滾遠點，不然小心我去跟杜威說！」
　　三個黑人聽了奧黛麗的話後竟然就低頭乖乖地讓開，奧黛麗對著唐恩溫柔地說：「進來吧。」
　　「妳終於來了奧黛麗！」唐恩奔向門口忍不住擁抱著接著說：「奧黛麗，他們好煩啊！今晚真是謝謝你了。」
　　奧黛麗關門前又瞪了那三人一眼，甩上了門。奧黛麗看起來大約十八、九歲，及肩的大波浪捲髮配上她白晢可愛的臉蛋，給人一種十分俏麗的感覺。兩人走了上樓，破舊的公寓內充滿著霉味。走上稍微腐蝕的木製階梯時，地板滋滋作響，緊接著她們走向了202號房。
　　奧黛麗打開了木製的門：「請進，不要客氣。」
　　唐恩一進門左右張望問著：「嗯？你是房東嗎？」說完她驚訝地發現屋內竟然打掃的將近一塵不染，東西也都放置得很整齊。
　　「不，我是房客，不過我的一個室友剛搬走。」
　　唐恩跨了進去：「謝謝。」
　　奧黛麗：「妳運氣真好，我今晚不用上班，我去開瓶酒。我來陪妳聊聊吧。」
　　唐恩心想著：「嗯，至少今晚有地方可以待著……」

　　奧黛麗帶著唐恩在房子內逛了一圈：「我們這間有客廳，廚房跟兩個房間。」
　　唐恩道謝後就往沙發上坐了下來。唐恩接著問：「哦！請問這裡的房租是多少？」
　　奧黛麗解釋了兩人分攤後的金額，雖然稍微比之前跟雅各租的地方還便宜些，但是唐恩現在已是身無分文。
　　唐恩難以啟齒的勉強問道：「我可以等領下個月的薪水以後再給你嗎……那個死男人把我的錢全部敗光了。」
　　「已經走投無路了嗎？」
　　唐恩見到對方並沒有很快地回答，只好換個話題：「嗯？你是做什麼的啊？」
　　「我在『美人魚』酒吧工作，那邊工作還算安全。薪水也不差。」
　　「哦？一周多少？」
　　奧黛麗告訴了唐恩她現在的薪資。唐恩不敢相信聽到的數字竟是自己現在薪資的四倍多。
　　唐恩驚訝地問：「不都是女服務生……為什麼比我的薪水多那麼多？我有聽錯嗎？」
　　「是差不多啦，跟咖啡廳的工作差不多。不過除了端飲料，陪客人聊聊，我們還需要跳點舞。」
　　「喔，我好像知道是在幹嘛了。跳舞，哼哼，脫衣舞嗎？」
　　「矮由，不過就是穿少點嘛，錢很多呀。」
　　「竟然這麼好賺喔？小費呢？」
　　「我剛剛說的數字就是包小費。走投無路的時候還有選擇嗎？」
　　唐恩猶豫了一會，還是說了出口：「那……你們缺人……嗎？」
　　「其實我們基本薪資跟咖啡店差不多，不過如果會取悅客人呀，賺得會比我剛剛說的數字還要多。」
　　唐恩擔心地說：「哦……那會被摸嗎？」
　　「給人摸兩下又不會少塊肉！而且一對一跳豔舞的時候客人會更大方。」
　　奧黛麗笑著繼續說：「我們那裡的規定很安全的，客人不能親妳，任何地方都不能親，也不能摸妳的下半身。 所以很安全的，不會得病。」
　　「這樣喔！喔，是不會怎樣啊，可是會不會被硬上啊？」
　　奧黛麗笑著：「放心啦，我們那邊保鑣警衛很多的，有時會遇到喝醉想亂來的，妳叫一聲他就會被拖出去揍！」
　　唐恩有些心動：「聽起來不差耶。嗯……所以缺人嗎？」
　　「我可以介紹妳進去……那妳要不要搬來跟我住？」
　　唐恩苦笑：「……平分房租嗎？我考慮一下好了……唉！早上還可以去工作嗎？工作時段是怎樣啊？不過看看我的帳戶好像沒什麼可挑的……哈哈」
　　奧黛麗微笑地說：「對呀，平分，妳人還不錯，不過我不會因為這樣就多幫妳付喔。」
　　「不會啦，你願意讓我借住今晚我就很高興了。」
　　「我們的工作是從晚上七點到早上五點。」
　　「喔，到早上五點耶。看來是不能去『朝陽』咖啡店了？兩份薪水應該可以存錢存快一點啊。」
　　奧黛麗笑著戳了唐恩的一下：「這份工就夠妳賺的了。」
　　「哦，要怎麼面試？」
　　奧黛麗摟著唐恩的肩膀：「好好休息吧，明晚我帶妳去。不過我們面試的人事經理有點機車，忍耐一下就是了。」
　　「嗯……」
　　「我想喝點酒耶，可以嗎？」唐恩癱軟著說：「我好累……」
　　奧黛麗幫唐恩倒了一杯酒：「別喝太多喔，明天面試。」
　　唐恩啜了一口：「嗯！喝個兩杯我就會去睡了。」。
　　奧黛麗苦笑著說：「敬所有不幸愛上爛人的女人們，乾！」
　　「乾，希望他下半身永遠站不起來。」
　　奧黛麗換上睡衣，又陪唐恩喝了一杯，就去睡了。

　　唐恩喝了幾杯後就睡著了。奧黛麗半夜搖了搖唐恩。
　　「嗯？」
　　奧黛麗笑著說：「妳怎麼在沙發就睡了，我帶妳到房間啦，以後這就是妳家嚕。」
　　唐恩爬了起來：「嗯……沙發很棒啊……」，唐恩抱緊了包包，睡眼惺忪地走進了自己的新房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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